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远会担心这个问题,他答应着,“我不会给你妈说的。男孩子玩心大,很正常的事情。在外的时候,不要受欺负,不要欺负别人也就没事了。”
林嗣远,“嗯。”了一声。
直到杨谌钊的身影完全消失,林嗣远凝神听着楼上传来,“咔哒——”一声,他知道,杨谌钊进房间了。林嗣远这才迈着步子,后步上楼,进了自己的房间。
·
林嗣远站在窗前,盯着脚底下的万户烟火以及那烟火后承接的无边夜色发呆。他现在一点也不困,但是也不想玩手机。
他房间里面没有开灯,黑恹恹的一片,像是被浓墨的雾气席卷了一般。
林嗣远走到床头坐下,然后躬身拉开床头柜最底下的一格,从层层叠叠的纸张夹层里面,拿出一张照片。
照片上,更遥远、也更幼小时候的他穿着靴子正在踩着水坑,积水没过脚面,溅起的水珠像盛放的花朵,旁边一个男人打着伞,站在他的身后,笑得微微仰着头。
那是他的父亲——亲生父亲。
其实林嗣远不太记得清这个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了,因为这个时候的他太小了。
很多人都说林嗣远的眉眼长得像母亲,这个没有问题,林嗣远自己也承认。但是他的轮廓却更像自己的父亲。这个男人有着锋利流畅的下颌线条,光是遮住眼睛也依旧觉察得出俊朗气息的鼻梁和嘴唇。
真的挺像的。
他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见到父亲。
是在什么时候?
林嗣远记得,那天下着大雨,明明是下午,苍穹却黑沉得像是午夜一般,水柱哗哗地沿着玻璃往下流,那画面就这么落在他的瞳孔里,窗外的雨幕就像是一道屏障一般,将他隔离开来,让他无法接触到嘈杂外界的一丝一毫。
他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,看着那个男人换好西装,穿上干净锃亮的皮鞋,笑着给他挥手,对他交代着,“小远乖乖在家待着,不要出去。”
林嗣远在等着妈妈下班了一家人一起吃晚饭。
那时候的他不知道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,当然,他现在也不知道,因为李毓从来没有提过。
但不论是做什么工作,父亲总会准时出现在餐桌上。
林嗣远从沙发上蹦起来,走到门口,给那个男人说,“爸爸你要早点回来哦。”
男人蹲在他的身前,揉他的头,“好的,爸爸回来陪你吃晚饭。”
林嗣远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说出这样软糯的话,甚至还带上了这样的语气词,尽管这一幕确实是残存在他记忆深处,一直都没有磨灭。
他点头,答应着,然后看着男人打着黑伞一头钻进了那阴暗的雨幕之中。
那天,林嗣远没有等到那个男人回来吃晚饭。
除却这些,林嗣远印象最深的,就是一家人窝在沙发上看dvd的场景了。
尽管现在回想起来,当时看的那些电影,全都是枪版。
小时候,林嗣远一直觉得男人和母亲是很相爱的。虽然在那时,他也不懂这些的意思。不过每次吃完晚饭,男人从来不让母亲下厨房收拾,男人还会隔三差五地带漂亮的花束回来给母亲,母亲穿上裙子的时候也会夸赞好看。
他偶尔能听到李毓提起父亲,谈及他们是如何在一起的往事。
他能明白,男人和母亲确实是很相爱的。
所以他一直不理解,为什么母亲会改嫁,为什么母亲会领着那个男人来到他的面前,对他说,“这是你的父亲,你应该叫他爸爸。”
应该吗?
母亲还年轻,也漂亮,男人的离去不应该成为束缚住她的枷锁,她确实可以追求新的生活,林嗣远一直都知道这个道理。
但是他应该叫那个姓杨的男人父亲吗?
林嗣远找不到答案,他也一直没有改口。
所幸的是,这一段关系算不上僵持,因为他的继父,从来没有勉强过他。甚至还贴心地对他说,“称谓无所谓,我拿你当儿子对待就行,你拿这里当你自己家就可以。”
是啊,这一切都很好啊。
可是林嗣远就是不喜欢,他就是改不了口。
他就是常常午夜梦回,想着那个男人撑着黑伞站在家门口,收好伞,放在阳台下沥水,接着推开门,在满室氤氲的热气里面,走到餐桌边,一家人一起吃上一顿饭。
就这么简单而已。
“呼……”他长呼了一口气,将那照片继续放回原位,合上抽屉。
林嗣远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,侧脸轮廓在窗外辉映进来的万家烟火中映照出一道极其冷凝的线条,少倾,他睁眼望着头顶虚浮的空气分子,轻声道,“晚安。”
他翻了个身,重新闭上眼睛,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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