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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5 章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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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来了,”伊凡进了门,“你们,在这里干什么?”

“拍短视频,”丁景仪晃了晃手机。

伊凡满脸都是不信和“大猪蹄子”的弹幕:“你是个追求品质的人,不会用这种低端设备做作品。”

彭原接过话头:“我们拍闹鬼视频,设备太好就不接地气、没内味儿了。你来干嘛呢?”

伊凡并不迟钝,从这话里闻到了“别和我男朋友说话”的酸菜味。他扶了扶防风眼镜:“英雄所见略同,你们拍闹鬼视频,我来画‘死亡’。”

彭原指了指墙:“感觉人有的死法都画过了,你今天画怎么死啊?”

“不知道,灵感是珍稀的。”

伊凡坐到画架前面,从随身腰包里扯了条胶带,把折断的画架粘起来。看样子已经是常客了。

丁景仪略一思索,指了指满地的画具:“雷帝,正好你来了,咱们拍画家鬼魂算了。你帮我们演一下鬼吧?”

“你聋吗,我说了不知道今晚画什么。”

伊凡翻了个白眼,显然他对丁景仪的好感也仅限于严肃的美学交流,日常调戏他是拒绝的。彭原心里掠过一行弹幕:雷帝被雷到了。

丁景仪又说:“我给你今晚的画找个命题,你就演鬼?”

伊凡抽了根铅笔,踩上高脚凳:“说。”

丁景仪打了个响指,魔法带来的亮光渐渐微弱,最终变成床头灯的亮度。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:“既然你画过那么多‘死’,那么,今晚的命题就是‘重生’。”

彭原一听,心想这是道送命题,相当于高考艺考打开试题,发现考题是头像加双手这个级别的送命!死亡是客观存在、甚至可见的现实,而重生只存在于小说和魔法之中。这题有如让超写实派画家去画幻想系,充满了赶鸭子上架的气息。他的男朋友习惯了吃瘪,这一有机会就顺手把吃瘪的剧本递给别人了。

伊凡倒是不慌,略一思忖就抬笔落纸,顷刻间画纸铺上一层棺材,宛如墓地。

丁景仪戳戳彭原:“快拍!”

“在拍了!”

丁景仪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个反光板,一个标准的斯拉夫蹲缩在伊凡脚下:“快,来个独白!”

伊凡脸上扬起奇异的笑容,有别于平时那个扣扣索索请模特三小时一百块钱的他,而是奇妙隐秘的另一个人。

僵硬的独白在黑暗中弥漫,化为不知名的小调,渗入彭原的耳朵:

“我生在基辅的乡下,笔是我的唇舌,画是我的言语。”

“我爱过生命,爱过那个‘她’。她的美丽,我的笔不能描绘万分之一。”

“我埋葬了她,离开家乡。”

“我曾经以为她就是美的巅峰,却在更大的华美殿堂发现自己的渺小。”

“已故的大师,我不能抵得他们的分毫;那些疾行的先锋,锐利而巧妙。”

“我缝上自己的双眼,愿余生以金钱和罪恶为伴。然而恶魔从天而降,提醒我为人的限度和美的疯狂。”

“什么能超越美?唯有死亡。”

“所以我在此地,留下火和死的希望。”

……

伊凡的话语渐渐变成了缓慢的自白,失去了歌曲的腔调,但彭原隐约觉得这就是伊凡式的“激昂”,后面说的全是火灾的过程,很多细节就连媒体也没有披露过。彭原换了个角度,觉得头皮和腿一起发麻。

丁景仪从反光板后面探出脑袋:“五十分钟了,内存卡都快没容量了,你画完没有?”

伊凡停下笔,从高脚凳上下来,彭原这才看清纸上的图像:一个人影从棺椁中爬出,身后是个一半乱葬岗一半墓地的死境。画面极具冲击力,彭原顷刻有种如临其境的恐怖,鸡皮疙瘩竖了一身不说,甚至鼻腔里也浮起了些许腐烂的香气。

彭原问自己:景仪是从这样的死地中醒来,到我身边的吗?

伊凡摇摇头:“不怎么样。”

丁景仪收起反光板:“阿原切了吧!画很可以了,五十分钟的画有五十分钟的质量。何况死亡是个永生都无法描绘的话题。”

伊凡慢吞吞地说:“朋友,我们可以讨论,但不能乱下结论。”

丁景仪笑了笑,拎起铅笔站到画架前面。

伊凡一把抽走铅笔:“别改我的东西,我不喜欢。”

丁景仪夺回铅笔:“你会喜欢的。”

“想都别想!”

彭原对丁景仪正经画大图的印象也仅限于初次见面那张色粉笔合影,平心而论,在彭原这个只会画平面纹章的外行看来,伊凡和丁景仪画写实画的水平难分伯仲。就算把他们俩的图和冷军的图摆在一起,彭原也分不出什么好坏来,无非是501楼和502楼天花板的区别,而彭原在地上。所以这场铅笔争夺战,在他看来怎么都是神仙打架美股熔断的气息——并不是很懂。

只听“喀喀喀”几声长响,伊凡手里多了一把蓝色的美工刀。微光下,美工刀上残留着块状的红色痕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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