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情?
我完全想象得到,于是我闭上了眼,强迫自己回忆江先生的一字一句。
——如我们之前所见,亚人格根深蒂固,针剂早已控制不住,这回我去到美国,向我的老师请教,原来杀掉亚人格还有一种隐秘的方法……
杀掉,看到这字眼时,我呼吸一滞。
没错,我确是要“杀掉”周朗,可我从来没有如此鲜血淋漓地直面真相,我告诉自己,我只是想让他消失,将一切还给兄长。
可是,消失不正意味着死亡?
想到这里,我偷偷睁眼,侧头,窥见这个我们费尽心机想要消亡的恶魔,正眉眼弯弯,大概想到什么开心事了,总之,一定与我想的大相径庭。
果然,他说:“眠眠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?”
“塞菲亚,南半球的某座小岛,”我补充道,“你的老巢。”
周朗听了直笑:“你怎么把我说得像只老鼠。”可不就是过街老鼠,人人喊打吗,我们都听出弦外之音,皆再笑不出来。
片刻,他才说:“这儿是我妈妈的墓地。”
我早在和阿森一起埋葬阿姨尸体时,就明白自己不是正常人,听了他的话,我竟不觉得害怕,心情莫名沉静下来,轻道:“那可真浪漫。”
显然周朗很满意我的答案,挪来抱我:“她最喜欢郁金香了。”
他的头枕在我的臂弯,柔软蓬松的黑发散在我颈间,搔得我发痒,也许是拂开发的动作太过像抚摸,他直将头顶送入我掌心。
低头看,他毫无防备地睡在我怀里,闭着眼,一脸幸福模样,我望着湛蓝的天,听他讲起往事。
他说在他很小的时候,妈妈有一个大花园,什么花都有,他最喜欢在里面捉蝴蝶,那些白蝴蝶最喜欢妈妈的郁金香,一捉一个准,可妈妈太善良,见不得奄奄一息的蝴蝶,他只好委屈地放掉。
“那些蝴蝶好美,它们从玻璃罐里一涌而出,四散开,像在天际开出一朵花,”他放慢声音,“可还是有一只死掉了。”
年仅五岁的周朗穿一身似大人的小西装,头发也梳得板板正正,唯独背一只毛绒小猫的书包,还有点像个孩子。
他看着那只死在玻璃管中的蝴蝶,红着眼咬住唇,憋得脸通红,最后还是没憋住,“哇”地一声哭出来。
妈妈蹲下,擦去他的泪,告诉他:“小朗,看到没,你的欲望,你自以为的爱惜,对别人而言,或许是一种累赘。”
这样的话语,对尚且年幼的他来说,无异于天书,可因为是从妈妈口中说出,他还是乖乖止住泪,抽泣地点头,并牢记于心。
后来,妈妈的身体每况愈下,到最后,只能躺在床上,所以看到那只混进白蝴蝶中的彩蝶时,他好开心,他想捉给妈妈看。
他那时已经不是个孩子了,他被教着喊那个男人“父亲”,称妈妈为“母亲”,每天有繁重的课业,也渐渐明白妈妈当年的话,但他只迟疑了一刻。
他是天生的猎人,彩蝶迷幻的翅膀扑腾在玻璃罐中,像他前几天学过的大色块,模糊不清。
难得见妈妈一次,他一定要乖乖的讨妈妈欢心。
尽管之前他们并不愉快,他的额头上仍有为挡下父亲一击而留下的伤疤,左臂仍有妈妈抽打他的瘢痕,但他不记仇,只要妈妈愿意再亲亲他,他就还是最爱妈妈。
事不如人愿,那一次,他几乎被杀死。
最慈爱的妈妈面目狰狞,手下一点不留情,死死掐住他的脖子,他根本挣脱不开,偏巧这时,那只彩蝶逃出来。
妈妈松开手,目光追随自由的它而去,又哭又笑,直追到窗台边,喃喃道:“小朗……小朗……”
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,我不知为什么我如此狠心,居然问他:“后来呢?”
周朗浑身一颤,更紧地拥住我,肩头耸起,用力摇头:“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”
他渴求从我的身体获取力量,可我不是最佳人选,从前兄长在瑞士山头与我一同滚落山林,他问我他是否做错,今日,周朗问了我同样的问题,我却没那样的好心。
“不,你有错。”
此刻他脆弱极了,他昂起挂着泪的脸:“我只是喜欢那只蝴蝶,我只是想让妈妈开心,难道这也有错吗?”
我说:“你的欲望是原罪。”
你何曾知道,你的喜欢,你的讨好,对于别人,究竟是好是坏?
显然他也想起妈妈的话,眼神黯淡下去,我以为他要像那夜一样说——我喜欢的一定要得到,我才不管别人遭到怎样的伤害时,他突然提出一个要求。
“亲亲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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